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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白鹅栖息的地方
时间:2019-03-18 10:34:03 来源:岳阳日报特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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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时节,邻家成群的鸭和鹅似开拔队伍一般,往那边湿地去了,它们得意地欢闹着,有的鹅还伸长脖子引吭高歌,鸭子嘎嘎嘎地附和,简直把我家左侧的湿地当成了快乐舞台。这情景我会想起爷爷在世的时候。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天刚蒙蒙亮,爷爷咳嗽声隐隐约约撞击着我的耳膜,是由他吸水烟所引起的,奶奶说他自害自,不重视身体。我在这时被吵醒,爷爷见我从睡梦中清醒,就叫我跟他去野外逛。

  常去的是我家左侧的开阔湿地,有三面低矮的土丘围拥着,左侧叫青龙,右侧叫白虎。在青龙嘴前,四季都是湿漉漉的,绿色植物长年不见枯萎,鸡鸭鹅常去光顾。野鸭野鹅也常在那里嬉戏打闹,叽叽嘎嘎叫着。我喜欢看那披着洁白羽毛的大鹅,长长的脖子一伸一缩,似诚惶诚恐的左右顾盼,让我浮想联翩……我邀小伙伴想靠近,企图去捉拿。每次都被悄无声息来到我身后的爷爷制止了“不要捉!不要追赶!”我被疼爱我的爷爷吓到了,又不是自己家的,至于吗?还有一次我看见一个持着鸟枪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上好子弹端着枪也想击毙野鸭野鹅,突然听见大声呵斥:“不准打它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的爷爷不知几时在那人背后,吓得拿枪人择路而逃。由于爷爷这样护着野鸭鹅,湿地越来越热闹了,简直是鸭鹅的天堂,常常引来许多人观看,每次爷爷看到人多就笑容满面,有些得意地不断重复着:好地方呢!好地方呢!

  爷爷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说起这片湿地,他很自豪。我的祖辈从江西迁到这名叫小富塅的地方,在这片湿地的右边安家落户,繁衍生息至今,人丁常盛不衰。甲戌年遭大旱,别处的田地颗粒无收,而这湿地里,人工耕种,获得粮食丰收,别处的人饿死很多,我们这里都有饭吃,没有因饥饿死人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和爷爷一样,认定这里是风水宝地,下面会有金子的。消息不翼而飞,有次来了外地人要买下来取金。我们这里的人有一部分不同意,觉得这片好地不能糟蹋了,最后达成共识,要保护这片开阔地,要耕种农作物。以后遇上干旱时节,其它田土因缺水,造成减产或无产,唯这片湿土水稻丰收。

  其实,在这片湿地上种植水稻不易。耕种十几亩,完全靠人工操作。有一年,生产队长不信邪,赶牛去犁田,结果黄牛陷进去了,人们用木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上来的。这里施化肥是没产量的,要到外队收购牛骨头来焚烧,骨灰骨油两分离。每年插秧时,有一种专门的木盆子,叫秧盆,盆底与盆边几乎是圆滑的,要在水田中飘走着,里面放着沾了牛骨灰或牛骨油的秧,这活是由不下田插秧的老年人干的。我看见爷爷做过,他把秧放在木盆里用力一推,盆借着水势流去,远远看去像一只只独特的小圆船,里面坐着一个个扎着小辫子的小绿人。爷爷会笑眯眯地看着插秧的人从秧盆子里拿一束秧,将盆子荡到同伴面前,同伴又拿起一束秧,荡到另一个人的面前,如此反复轮流。

  湿地水冷,水稻成熟较迟,寒露霜降时节才开始收割。爷爷老早就开始念叨,把地坪仓库扫得干干净净,好像迎接贵宾举行重大仪式一样,有时他也去稻田旁张望,做不了事,感慨很多,抱怨人们越来越矫情,不像劳动的样子。稻田水汪汪的,有点冰冷,女人割稻穗畏畏缩缩,队长斥喝着,她们才慢腾腾下去。大都嘻嘻哈哈,狡黠地设局,将割下的稻穗放在那下陷得不见底的泥潭里,等扮禾汉子去抱穗子时,不小心掉进去了,拼命地往上爬,总是爬不起来,要同伴搭手拉上来。获救者成泥人了,尴尬得哭笑不得,那伙野女人们丢下手里的活,前仰后合地鼓掌大笑着。爷爷听到这些趣闻后,会说不像话,对土地没感情。当他又听到劳动者收获了意外惊喜,王八在脚底下拱着,或者在禾穗子下面,仰起花白肚子,被人活捉了。他又得意炫耀着自己某某时候也捉过,还有夏季晚上提灯捉泥鳅捕鳝鱼,末了忘不了加一句:好地方呢!

  言犹在耳,现在爷爷却去了另一个世界,就把他安放在湿地不远处,一晃几十年,我也年过花甲,青龙白虎依旧在,野鸭野鹅年年来。只是家乡模样大变,曾经的记忆仅有一点外物可寻了。唯一可以告慰爷爷的是,湿地里的一季作物收割完后,这片汪汪的水田,还是鸭鹅的栖息地了。

  互动感言

  我生长在恬静的自然环境中,耳濡目染了乡民对家乡小富塅的热爱,尤其是我那可敬的爷爷,把家乡看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我以故乡为背景,一篇以《吃新》为题的散文,也曾在贵报发表。而今,我的《在那白鹅栖息的地方》荣登“星空下”栏目,并获得周冠军。

  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致谢对我关心和支持的老师们、文友们,以及素不相识的读者朋友们!读书和码字是我余生的意向,我将不改初衷,继续前行。


(编辑: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