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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溪水自湍湍——我读诗人季宪友
时间:2020-03-24 17:55:04 来源:岳阳日报特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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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蔡勋建


  这两年玩微信,发现“老骥”一匹,楮墨不俗,每每让人击节。跟踪半年,“老骥”原是三郎堰中学一退休老师,往年为蔡定炳、徐启华先生同事老友。有日,“满船明月”启华兄在朋友圈发布两篇“微文”:《刷卡那一刻》与《三郎堰赋》。前者贴近时代,展示当下信息时代智能生活,可道的是写出了“我”在持卡刷卡时“抠壁挠缝地想”的人生况味;后者为“本土”立言,前恭后“倨”,文笔老辣,令人震撼。这两篇文章我挺喜欢,尤其后者,本为某地“立此存照”,可作者却笔扛现实批判,着力凸现当下反腐肃贪“鸿消鹤散、蚌曝鲋沉”之场景,让一则小赋变成了一篇檄文。作者季宪友。这不正是我“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老骥”吗?

  “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一时间,我忽然有了想见见季宪友先生的念头。

  我与季宪友第一次晤面居然是仙鹅寺。不期而遇,出乎意料,我们彼此都感到惊讶,而且互报家门时都“如雷贯耳”“相见恨晚”。那天,仲春三月吧,桃花著红,柳条染绿,仙鹅寺住持怀逸法师邀我等进山。同行有徐明、徐树湖、严礼、蔡定炳、黎执龙一干文友。进得山门,即遇季先生,怀逸法师一一介绍,我很惊讶:这不会是仲尼先生吧?老季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身材颀长、面目黝黑,一尊夫子相。真别说,这“颜值”(黑得有范)还真是与孔老夫子“撞脸”!

  那天,天气晴好,我们在仙鹅寺盘桓,谒罗汉,上功德,喝禅茶,吃斋饭,说诗话。耳边不时传来青龙峡里青龙溪水哗哗响声……

  我有限的阅读中,华容“带镣铐跳舞”的诗人我“读”得不多,但“华容二季”却一直让我瞩目,追踪日久。二季者,老季小季也。老季季宪友,小季季传富。小季不小,年过半百,岳州医生,一个总在微信里尊称老季为叔的儒雅君子,一个忠于医学且又诗情勃发的现实主义诗人。我与“小季”有过一面之交一杯之缘,这里按下不表。今日要说的是老季,他的诗文读过了,本尊也见过了,应该就此“告一段落”了,可我对他还很好奇。老实说,微信里我们彼此都频繁地点赞“恭维”过了,可那都是A面。老季有B面吗?

  五月底,我准备去上海,迎接我那第二个小外孙出世,赶巧我的文学作品合集《巨渎洞庭边》面世了,按例几个老文友是要及早奉赠的。我拟了一个名单,特意将“老骥”列入,试图以茶会友。毕竟我们也只一面之缘,我担心季先生怕赴“鸿门宴”,于是我先与他微信“热身”,然后相约雅会。离开华容前两天,启华、定炳、一叶、钦平、贺宜志等老友纷纷“赏光”,季宪友“单刀赴会”,从东山赶来黄湖山下。一品茶庄,我当面奉上一本早已签名钤印的新书,“敬请雅正”。那天,一场简单的午餐,成就了一次友情聚会,一席零距离的茶话,增进了我们的了解。后来我到沪地,老季经常与我交流文学,当然基本上是他对我“谬赞”不已。不过,越后来我们越抵近越投机,他也越见真性情,不但为我“一字之师”,还经常听到他的“恕我直言”。我看到老季A面B面一样,坦率真诚。

  七月,老骥一盘子打出《戏说“七夕”》(七绝诗30首),仿若一席文化大餐。浅陋如我,还没见这种写法:每诗以平水韵一字一题(首),首首将牛郎织女诉说其中。读罢全诗,仿佛真有一匹老马在我眼前奔腾,我一时失态惊呼:“海浪扶鹏翅,天风引骥髦”,差点没把刘禹锡老先生从地底下给唤将出来。

  “七夕”诗虽名“戏说”,实为“歪批”(反讽)。“灵霄殿上君王笑,饱汉何知饿汉饥”(《支》),“非是牛哥才貌短,为因户口在农村”(《元》),借古讽今,表达当代。这应该是季宪友对律诗的创造,既不是那种玄之又玄的“奇门遁甲”,当然也不是那种流入邪僻、未悟而妄称开悟的野狐禅。细读老季诗作,始信风人有深致,佳构自标格。

  香港百岁汉学泰斗饶宗颐诗云:“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饶先生说,“不磨”就是不朽。而“自在”需排除“障碍”。老季是自在的,古稀之年,居山之隅,虽未枕石漱流,却也深居简出。我想老季写诗著文,不寄功利,也不会追求“不朽”。因而他想写就写,想唱就唱,自由自在,自信自然,这也是我歆羡的。

  后来,老季在第四届中华传统诗词创作大赛中斩获几个奖项,他很兴奋,他说他高兴的不是奖金,而是提振了写作的信心。我也“斩获”了他许多作品:《怀念杨叶湖》《酒醉山牯佬》《“运动员”与“教练”》《习惯》《赶碾》……小小说《习惯》叙事简单,但故事有趣。其余散文随笔大多文笔畅快犀利,语言诙谐幽默,我感到老季的语言受到“家风”影响。有位军旅作家说过,“一个家庭的文化叫做教养,一个民族的教养叫做文化”,据悉老季的父尊目不识丁但与乡党说话特擅“藏尾句”。比如“吃的太子登——”(基/鸡),“饮的天长地——”(久/酒),还有,“喝的青山绿——”(水),有意将最后一字隐去,而被隐之字面谐另一字,虽未说出口,听者却完全明了。这的确很有情趣意味,很好玩。表面看这是一种幽默机智,实则是一种文化隐语,中国古代就称此为“廋词”,接近谜语。由此可见,进入血脉中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抹掉的。

  走进季宪友诗文深处,好像走进了青龙峡,那条出自山体轰然作响跳跃跌宕的青龙溪,落壑跳岩,也浊也清,湍湍而来……哦,“卧隐林岩梦久寒,出山溪水自湍湍”!


  作者简介:

  蔡勋建,湖南华容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散文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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