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诞生”——段华《另一种飞翔》读后
◎沈 念
任何一个有抱负的作家,不管写什么题材的作品,都应该努力赋予作品以温暖和激励人心的力量与理想。没有理想之光的照亮,就不会有“力量的文学”。阅读完作家段华新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另一种飞翔》(湘潭大学出版社2021年7月),我认为,家乡的作家写家乡的英雄,这样的“合作”,我们可视其为人民英雄张超用生命书写了一份时代答卷,也是身为作家的段华通过塑造具有向上价值指向的文学人物张超而为这个时代交出的一份文学答卷。
我与段华大概认识有近二十年了,他是一位我一直很敬重、敬佩的师长、作家。他早年的长篇报告文学《壮哉洞庭》、纪实小说《劫案惊天》等,都曾经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强烈的反响。他退休后,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也没有关闭与时代对话的心窗,仍然在体察着世界与生活,且不断以文学的方式进行思考与回馈。
去年初,段华曾送我一本写张超的小册子,大概是五六万字的报告文学。他给我讲述张超的英雄事迹和他的采访、思考经历,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这是一个大写的人,一个有着很大书写空间的文学人物。当他决定要重新写张超这位英雄人物,我是充满期待的,也是对他的写作有信心的。“人民永远是文学创作表现的主体。”这句概括性的话又有着更广涵义的阐释,具体到段华的创作表达中,这个不再是抽象符号的具体的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爱恨,有梦想追求,也有着生而为人不可躲避的内心挣扎。张超就是具有这样品质的文学人物形象,或者说,段华写出了这一文学形象最真实与最本质的精神光芒。
作品开篇是“惊心动魄的4.4秒”,这是倏忽即逝又刻骨铭心的瞬间,一位29岁的飞行员走完他短暂的一生,却给人留下一段要追寻的长路。生命的价值并不是以长度来度量的。我在阅读中“度量”着湖湘儿女血脉中仍然没有丢失的血性与豪情,一种包含着力量和理想的强烈感受在心头久久盘旋。当然这首先是基于张超这位“刀尖上舞者”的力量和理想,也是段华在文学表达中传递出来的力量和理想。英雄的事迹已广为人知,我更多的是要从文学的角度来谈这部作品的力量和理想。
文学的力量,不只是一种单独的力量,其来源也不是唯一的。可能是语言之美,结构之巧,也可能是描写的真实,叙述的动人,抑或是想象的丰富,修辞的华美。杂取种种,糅合而成一部作品的感染力。但作品在追求感染力之外,还需要有一种深刻的力量,取决于人的精神——人的理性、理智、理想,人的情绪、情意、情感。在《另一种飞翔》的书写中,我们可以从语言和结构上感受到段华特有的睿智和戏剧性张力,从叙述的平常处、细节的丰富性看到故事之外新的枝杈和延展,当操纵杆失灵、救机无望,“他像一名赤手空拳的勇士,用尽全身力气去强按一头发狂的狮子暴躁地冲向天上的头”;从张超父母亲的教育中看到一个培养出英雄的家庭最朴实又最本色的品质,“吃苦耐劳的精神是他们的丰厚积蓄,坚忍顽强是他们的不竭资源”;从张超在服役、训练中不服输、不怕苦的桩桩事件中,读到一个洞庭湖畔长大的伢子身上的韧劲、狠劲,他把自己“绑上训练器材近乎自虐,走火入魔钻研理论强化实操”,成就的是一位“用大脑飞行,用智慧克敌,用谋略制胜”的强军先锋;从张超恋爱、结婚所经历的曲折历程,我们懂得爱的珍贵,是陪伴之外的守望,是藏在心底的约定,是世间看似稀薄却永不会消失的温暖与勇气……激越之情、感动之情、追思之情四处流动,种种书写,其实是在为读者提供一种有力量的精神图景。
生活是文学的富矿,没有理想的挖掘者是很难找到矿中最有价值的金子的。段华在几年的采访中,直接或间接潜入到张超的“生活”中,写出了他成长中的苦辣酸甜、爱恨喜痛,也写出了他生命里的拼搏奋斗、奋发向上。这种“上”,是精神攀高、理想至上。段华也是一位理想至上的作家,他贴地行走,追着人物奔跑,望天际而远行,直面人生的现实主义与浪漫气质的理想主义是合而为一的。这一点认定贯穿到他的创作表达中,我们能读到的“理想”是与人的命运密切相关的生活理想,是与美好的人物形象密切相关的人格理想,从而彰显出人物可信可敬的精神与魅力。这种“理想”有来处与去往,包含了作家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对人命运之途的热情关注,对未来生活的追循向往。作家时刻要澡雪自己的“诗心”,即保持健康的文学态度,从这个角度来阐释,段华以《另一种飞翔》创造着一种理想的报告文学。
人生根植于希望和理想,文学亦如此。中国大地,人间变迁,段华以“飞翔”之名为我们书写了又一个既平凡又伟大、既可爱又可敬的“中国形象”。我们仿佛看到,张超这位人民英雄驾驶着“飞鲨”,“以凤凰涅槃式的飞翔”,在天地、长风与浪波之上,完成了他的第二次“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