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

□ 仇 瑕

离开故乡近二十年，对故乡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唯独故乡的那条河，印刻在脑海深处，每逢午夜，频来入梦，唤起儿时的快乐。

故乡的河是汨罗江上游的一条支流，名叫汨水。河流名不见经传，却是乡里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

河边有一片野生的蒿子地，春天，一到放学时，我就会邀上三两个好友，一起去采蒿子。为了能带回更多的蒿子，我常常会把书包掏空，书全都塞给好友们拿着，我的包则被蒿子塞得满满当当。带回去的蒿子，会由外婆做成清香可口的蒿子粑粑，第二天，再由我带到学校，分给帮我拿书的好友。大家吃着蒿子粑粑，忍不住感慨：“你外婆的手艺真好！”后来我离开了故乡，也曾尝到各式各样的蒿子粑粑，却总觉得缺了点滋味。大概，少了故乡河流的浸润，这蒿子也不再是记忆中的蒿子了吧。

到了夏天，河畔矮矮的灌木丛里，树莓成熟了。那红红的浆果，酸甜酸甜的，味道清爽，在零食不充足的童年时期，是我们每个孩子的心头好。可是，父母常告诫我们不能随便摘野果子吃，怕闹肚子，更不能走河边小路，怕河流涨水有危险。但我才不会听，偏要走。一路走，一路摘树莓吃，等到了家，肚子填饱了，心却有点虚，于是作乖宝宝样：“我写作业去啦！”却被外婆吼了回来：“手，伸出来，这是什么？”我这才发现，手上还沾着红红的树莓汁呢！“这个嘛……”还没等我找出借口，又被外婆拎到镜子前：“看看，这是什么？”呀！嘴上也有红红的树莓汁呢，跟个大花猫似的！这下，借口也不用找了，老老实实挨训吧！

女孩子再出格，也就是干点偷吃树莓的事，男孩子可就胆大了。秋天，河流中央的小洲上，板栗成熟了。男孩子们嘴馋，纷纷蹚水过去采板栗。为了不被父母发现，衣服可不能湿，必得脱得精光才行，连条小裤衩都不能留，整个人赤条条的，将衣服和书包顶在头上，踩着水过河。板栗树不高，男孩子们跳一跳，能够着低处枝丫的板栗。再高的，就得捡根粗树枝，或捡块石头敲下来了。女孩子是不敢蹚河的，却喜欢扎堆在河边，背对着河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等着男孩子回来，能好心分点板栗给她们。等男孩们要蹚水回来时，就听见小洲上传来嬉笑的声音：“要光屁股了，快把眼睛捂上！”女生们便羞红了脸，故作生气地跑开，等男孩们穿好衣服，又跑回来，满心期待着男孩子们来分板栗。

冬天来了，河流进入了枯水期。没有了水，没有了野味零食，日子似乎无聊了不少。这时唯一的乐趣，大概只剩下去踩踩河底的石子，期待着、盼望着春天快来，河水快来。有了河，就有了新的乐趣。

但那时的我还不懂，故乡的河，不会一直都在，童年的乐趣，也不会一直停留。小时候，不觉得故乡有多特别，一心想跟着父母走出来，去大城市看看。后来，我真的离开了故乡，却又无数次盼望着回去。但那美好快乐的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只剩下故乡的河，留在记忆中，成为我永恒的梦。

故乡的河，是流动的，是宁静的，它荡起了我天真快乐的童年，支起心底美好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