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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座屈原庙——磊石山三闾祠
时间:2024-06-23 08:53:55 来源:岳阳日报全媒体采访中心

□彭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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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石山航拍图。

唐代才子刘复在其诗作《送黄晔明府岳州湘阴赴任》中深情写道:“遥知布惠苏民后,应向祠堂吊汨罗。”这字里行间充满了对黄晔的殷切期望,期待他赴任湘阴后,能广施恩泽,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同时,刘复亦建议他首站应前往屈原的祠堂祭拜,以此铭记初心,承继先贤遗志。

翻阅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我们不难发现,汨罗江畔的磊石山上,屹立着中国第一座屈原庙。

据《拾遗记·洞庭山》记载:“楚人为之立庙,汉末犹在。”《屈氏家谱》中记载:“屈原家庙在磊石山。”嘉靖年间编纂的《湘阴县志》更是明确指出,磊石山西侧有屈家潭,相传为屈原家族昔日居住之所。由此推测,屈原的后人或许将原本位于磊石山的龙神庙改建为屈原庙,以此缅怀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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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中国首座屈原庙会坐落于磊石山呢?如今,磊石山与屈原之间的渊源鲜为世人所知晓。据司马迁所著《屈原列传》记载,当楚怀王客死他乡,遗体运回楚都之际,屈原却遭受顷襄王的愤怒贬谪。东方朔的《哀命》则提到屈原直接抵达汨罗渊的石山。而《拾遗记》则描绘了屈原隐居洞庭山的情景,这一切皆发生在公元前296年那个春意盎然的仲春时节。

在屈原的《哀郢》中,他深情地叙述了自己从郢都出发,穿越夏首(今石首夏水区域),顺流而下,最终调转船头,驶向长江的旅程。他“运舟”之意,正是要直达传说中的洞庭山——磊石山。随后,他背对夏浦,南渡江水,最终在磊石山的“大坟”之地隐居了长达九年之久。

屈原为何选择磊石山作为他的居所呢?从史料的深入探究中,我们得知磊石山便是传说中黄帝张乐洞庭之野、南至于江所登临的熊湘山。这片熊湘地区,正是屈原先祖熊绎所封赐的故土,亦是屈原先人的故居所在。罗子国亦是屈原家族的世袭封地,而磊石山更是帝子居住的洞庭山。相传,舜帝曾在此地传位给大禹,罗汭更是楚国在南方建立的首个交通驿站与军事要塞。

从屈原的《哀郢》《怀沙》和《离骚》等诗篇中,我们不难窥见他对故都的深深眷恋。尽管遭受放逐,但他心中所期盼的,始终是能够重返楚都,施展他的美政理想。因为只有依附于君王,他的理想才能得以实现。他焦急地等待着顷襄王的召唤,期盼能够重返朝堂。然而,岁月匆匆,一晃便是十一年。

这十一年间,秦国的势力如日中天。顷襄王放弃了“联齐抗秦”的策略,楚国的势力逐渐式微,如同江河日下。公元前287年,秦齐称帝,秦国更是如狼似虎地侵占了楚国西南边陲的几个小国,兵锋直指楚国的心脏地带。屈原忧思楚国的前途而作《哀郢》,又面对现实的无奈,而神思《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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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石山旧图。

磊石山不仅是屈原的居所,更是他众多诗篇的创作之地,如《惜诵》《抽思》《思美人》《悲回风》《山鬼》《哀郢》《远游》《国殇》《怀沙》等,每一篇都凝聚了他的心血和情感。留下了他对怀王的深深思念和对顷襄王能识英才、让他回都施展美政理想的殷切期盼。

此时的屈原,已至古稀之年,“七十曰老,而传”,他深知回朝彻底无望,心中的郁闷和失落难以言表。于是,在公元前285年的秋冬之交,他毅然离开了磊石山,渡过长江、湘江,踏上了凤凰盘石马迹地。然后他驾马车,乘鄂渚,辗转新墙河太平寺,换乘大船,历经沅江、溆浦,终于“将行”抵达九嶷山。

完成了他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就重华”心愿后,他又继续游历湘江、南岳、长沙等地,最终回到新墙河换回马车,归隐于凤凰玉笥山,专心致志地创作《离骚》。他要留下自己一生的经历和思想总结。

公元前278年,屈原在凤凰汨罗山下选择了沉江殉国,他的生命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瞬间消逝。凤凰山与磊石山之间,汨罗渊蜿蜒流转,回风阵阵,仿佛还在诉说着屈原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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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湘中》云:“猿愁鱼踊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汨罗。”白居易《竞渡》云:“竞渡相传为汨罗,不能止遏意无他。”

屈原殉国后,汨罗江端午龙舟竞渡为纪念屈原这个“水仙”,正是来自磊石山龙神庙的水仙、龙神信仰。

磊石山屈原庙,又称三闾庙、三闾祠。

磊石山坐落在洞庭湖的中心,四面环水,处于沅水、湘水、汨水、长江南江(今东洞庭)交接点上,不但是汨罗的地理坐标,更是战国时期沅湘、江湘、洞庭的中心地标,是汉唐时代屈原文化传播的重要节点。宋玉经此为屈原招魂,贾谊停帆湘口(磊石山南)投书赠汨罗,太史经此泪滴江潭。历代文化名人经此山下进入汨罗渊。

《拾遗记》所载磊石屈原庙,其历史渊源远早于范晔于《后汉书》中提及的南阳屈原庙,时光回溯,竟早达七十余载。

据《湘阴县图志》所述:“三闾祠旧传在磊石山。”王锡龄于《磊石山志》中进一步考证:“磊石庙建自东汉,后废。”且庙中旧封昭灵侯,后更晋封为威显公。磊石山,这座有着确凿史书记载的战国时期的洞庭山,在《山海经》中被描绘为神山,山上祠庙的祭品皆以“五彩惠之”为特色,这一传统进而孕育出独具特色的纪念屈原的“五花丝粽”。由此推测,磊石庙的前身或许正是水神庙或龙神庙,与洞庭山的神秘气息紧密相连。

《续齐谐记》中记载,汉建武年间,长沙的区曲偶遇一位自称三闾大夫的士人。士人告知区曲,为使屈原得到更好的祭奠,应用楝叶塞住竹筒之顶,并以五彩丝线缠绕,此二物皆为蛟龙所惧。区曲依言而行,自此,五月五日所制粽子皆带有楝叶与五彩丝线,成为纪念屈原之独特风俗。此遗风显然源自《山海经》中“五彩惠之”的传统,流传千年而不衰。

唐朝诗人戴叔伦,在其《过三闾庙》一诗中写道:“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根据诗人的生卒年份推断,他所见之三闾庙,应即为后来马殷重修之磊石屈原庙的前身。历史的长河中,后梁开平元年(公元907年),楚王马殷对磊石屈原庙进行了盛大的重修,并奏请梁太祖追封屈原为昭灵侯。

《旧五代史·晋书·高祖纪》载:天福二年(937年)夏五月,“丙辰……磊石庙旧封昭灵侯,进封威显公。”这一年,马殷亦被后梁封为楚王,其功绩与磊石屈原庙的荣光相互辉映。

这座始见于唐代具体记载的庙宇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一个精神寄托。不仅标志着中国纪念屈原的历史从磊石山开始,更是对这位伟大诗人永恒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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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胡哲的《重修磊石行祠记》中记载:“其祠之在磊石者,实为殷捐金以重修,萧振磨松而作记。”而《湘阴县图志》则明确指出:“《昭灵侯庙记》实开平元年十月二十五日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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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子庙旧图。

萧振所著的《三闾庙记》详尽地描绘了磊石庙修缮后的盛况,其文辞优美,犹如一幅生动的历史画卷。文中写道:“遂得拜章上请,疏爵遥封。爰旌感应之功,是锡昭灵之号。”不仅提升了屈原的历史地位,更让屈原的精神得以传承。

宋人胡哲的《重修县西行祠记》则为我们揭示了汨罗庙与磊石三闾庙的历史变迁。文中写道:“清烈公正庙,在南阳汨罗江(渊)。行祠三:一磊石,一茇子市(临资),一县西。”胡哲倾尽心力,对庙宇进行修缮,使得旧貌换新颜。唐代重修的磊石屈原庙此时已成为了行祠,与汨罗渊正庙遥相对峙,见证纪念屈原历史的沧桑与变迁。

宋、明时期,汨罗渊北的屈原庙被称为汨罗正庙,磊石仍作行祠。嘉靖年间的《湘阴县志》记载:“屈子行祠三:一在磊石,一在临泚市,一在邑治广照寺。”

明代诗人管讷在《过洞庭》一诗中写道:“苍梧二女坟前路,青草三闾庙下船。”嘉靖《湘阴县志》记载,磊石山也名青草山。青草三闾庙即磊石屈原庙,足见明代磊石屈原庙仍存于世。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磊石屈原庙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据陈钟理《汨罗庙记》所述,乾隆十九年,陈钟理在游历汨罗渊时,感叹古湘阴境内的三座屈原行祠已不复存在,独存的汨罗庙也已破败不堪,于是将凤凰山汨罗庙移建于屈子祠。古湘阴从此由四座屈原庙,成了一座独庙,历经了百年。

虽然磊石屈原庙如今已隐匿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不再显现其昔日的辉煌,但作为华夏大地上第一座纪念屈原的庙宇,它的光辉历程与深刻意义仍应铭刻在心,绝不容我们忘却或忽视。

磊石屈原庙的历史,如同一部厚重的史诗,诉说着湖南地区屈原庙修建的悠久传统与深厚文化底蕴。从磊石屈原庙的兴建,到宋玉立下的“招屈亭”与“屈原塔”,再到汉代汨罗渊北的屈原庙、屈原墓,唐代后汨罗渊北的汨罗庙、独醒亭、濯缨桥、汨罗书院,直至清乾隆年间移建的汨罗市屈子祠与新建的骚坛,以及清同治年间新建的河泊潭屈子庙,这些不同历史时期的纪念建筑变迁,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展现了人们对屈原精神的持久纪念与不断传承。

(编辑:仇玉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