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平
今年4月间,我去表弟家参加姑妈的葬礼,闲时溜到他家的菜园里逛逛。正巧,表弟的一个朋友在菜园里瞧菜,且口里念念有词,说这个菜不如他种的,那个菜的种子不好。他说了很多,其中,特别讲到他的刀豆种子优良,这勾起了我的回忆。
五六岁时,爸爸妈妈将我和弟弟送到农村,跟奶奶住在一起。那时是没有条件像现在一样为小孩子备些零食的,有时候,我和弟弟总是心里痒痒的,说不出所以然,于是缠着奶奶哼哼唧唧。奶奶似乎明白我们的心思,便说道:“怎么啦?又是牙颈骨里痛呀?”奶奶风趣地把我们的嘴馋称作“牙颈骨里痛”。于是她把手伸进那装炸豆子的罐里摸索着,拿出一些豆子放到我们手里,“给你们一点牙齿药,去那边耍去。”虽然老家兴吃姜盐豆子茶,但在那个年代,家中也不是长年不断豆子的。大多数时候,奶奶找不到豆子,我们还是哼哼唧唧,无奈的奶奶只好揭开那“浸水坛”,从坛里夹出一些“浸水菜”,打发我们。
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奶奶总是叫叔叔把那没被污染、干净洁白的雪弄几桶来,让其化成水,然后将其烧开,放些盐。这盐不能少,少了,泡出来的菜会发臭;也不能多,多了太咸,泡出的菜会难吃。奶奶将备好的盐水装进一个坛口处有一道旋沿的坛子内,这坛水就成了奶奶泡制“浸水菜”的介质,我们称此坛为“浸水坛”。奶奶对这个坛管得紧,一是绝不让我们去揭这个坛的盖;二是天天去察看,总是让坛口的旋沿内盛满着水,以阻止空气进入坛内。
只要不是叶子菜,多数蔬菜都可成为奶奶泡制“浸水菜”的原料,如冬天的萝卜,夏天的辣椒、豆角、黄瓜、蕌头、刀豆等。奶奶先将这些菜洗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得蔫蔫的,再放入浸水坛内,约莫半个月就泡好了。
奶奶给我们吃的浸水菜,尤以刀豆最多。那刀豆被奶奶切成三寸来长一块,即使泡熟了也是挺挺的,很方便我们用手攥着吃。它酸酸的,不能一口吃很多,因此很适合打发时光。
除了满足我们嘴馋的天性,奶奶还用浸水菜为我们治病。肚子痛或者有点拉稀时,奶奶便要我们吃浸水菜,甚至还将那坛内的水舀出一点要我们喝。这时,需要她左劝右劝,我们才能喝下,但喝下后肚子确实就渐渐好起来。
几十年没吃奶奶做的浸水菜了,几乎忘记了它的味道。现在,一位乡友把他的刀豆种吹得天花乱坠,我不禁动心了,也想种几棵,还想借机重现一下奶奶当年的浸水刀豆,于是,向这位乡友讨要了几颗刀豆种子。
回到家里,我兴致极高,将有限的“菜土”辟出两大盆,种上了三棵刀豆。虽然后来因盆栽养分跟不上,果实结得不是很多,但做一缸子浸水菜的料还是够了。
老伴依当年奶奶的方法泡制,把刀豆浸上了。只是没有雪水,只能以净化水代之。老伴还在水中加了些许花椒、甘草、生姜,算是她自己的创造和发展吧。
不日,浸水菜泡好了,夹出一碗摆在桌上,一家人争相品尝。大家都说好吃,只有我那读一年级的小孙女没有吃两口,便说:“哪有炸鸡好吃呀!”而我嚼着那脆脆酸酸的刀豆,思绪又回到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