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生
现在的孩子,接收信息的渠道很多,在教育和交流上,很多父母常常会感到力不从心。有亲戚问我怎么办,我说:“只要孩子肯思考,善学习,你就带他多见高人。”孩子,总是敬佩和追慕比他厉害的人,这是我在成长过程中悟出的道理。
青少年时期我见过三次高人,一个令我终身热爱学习;一个让我建立了珍惜时光、勤奋劳作的理念;还有一个使我拥有了一门高雅的业余爱好,能经常享受审美愉悦。
我见的第一个高人是廖莘耕先生。那时我才十四五岁,暑假的一天,我陪外公去岳阳城里拜访他的老师廖先生。那天十分炎热,在梅溪桥的一个住宅区里找到廖先生时,九十岁高龄的他正躺在巷子入口的竹床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个放大镜,在认真阅读《唐诗三百首》。廖老当时精神矍铄,很健谈。外公与他说了什么,我没在意,但廖老先生那么大岁数,戴着眼镜和手持放大镜读书,确实让我感到了震撼。那个画面永远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了,此后一生,一直激励我珍惜时光,认真读书。
当时并不知道廖老先生是什么样的“大神”。今天上网查找了一番,才知道他曾于1917年考入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堂史地系,曾任岳阳县立中学校长、湖南省立第一师范训导主任。他为人正直,思想进步,曾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帮助过中共地下党员。1979年当选为岳阳县政协副主席、省政协委员。
我第二次见的高人,是一对在湖南大学和当时的湖南医学院任教的教授夫妇。一个周末的午后,我随父亲去拜访他们,年过五十的两口子没有在午休,而是各自在自己房间里做学问、备课,书桌上一堆打开的“大部头”专著和稿本,也不见家里有电视。我和父亲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大概听到他们说,粉碎“四人帮”后,国家的各行各业都在拨乱反正、大干快上,他们也要把过去损失的时间补回来。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争分夺秒干事业,放弃休息做学问的精神却激励了我一辈子。我参加工作后,坚持学习、勤勉工作,没有什么双休日的概念,就是那次见面埋下的种子。
第三次见的高人是父亲的朋友袁敏先生。当年的袁先生,在一张白纸上书写一首唐人绝句,就能卖到二十元,而我当时工作的月薪只有三十三元伍角。在一个冬天的星期日,父亲带着喜欢书法的我登门拜访了这位长辈。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高度数眼镜的袁先生和蔼、热情,招待我们吃饭后,就铺纸倒墨,在一张白纸上写起指书来。他一边给我讲解要领,一边挥指示范。那时没有空调和暖气,冬天手指直接蘸墨写字还是很冷的,而且那天袁老先生的身体本就不太好,不停地咳嗽。但他兴致很高,也十分耐心,一连给我写了几张,并送给我,叫我带回家临摹。
我后来又去麻烦过袁老先生两回,都受到了他的热情接待。袁老先生让我知道了王羲之的《草书百诀》和草书基本知识,这使得指书成了我一生的业余爱好。当然,先生为人低调、待人热诚、诲人不倦、关爱晚辈的精神更是让我终身受益,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