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实

　　读山水读的是激情。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句名言：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世界之大，无处不美。我有个书法家朋友，一段时间甚是苦恼。恼什么呢？恼书法艺术进入了瓶颈，总上不了新的台阶，我对他说，我是书法外行，但我认为，你的问题既不是临碑，也不是习贴，而是到外面跑得太少，应该多读名山大川，尤其是古刹旧居，从中吸取精华。他听了我的话，连续在外跑了几年，也读了几年，果然其书艺突飞猛进，令人刮目相看。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广东不是有座观音山吗？观音山上有座观音庙。前几年，有人出了半边上联：观音山上观山水，求下联，谁能对出，有重赏。开始为五千元，后涨至一万元、两万元，前阵子是七十万元了。不是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无数人挖空心思，冥思苦想，可再想也白搭。

　　这看起来是个游戏，但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看出，山水是可以读的。而且是值得好好读的。

　　读山水读的是激情。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句名言：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世界之大，无处不美。罗丹也说过：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是的，就说我们中国，名山名水实在太多了。泰山雄，华山险，嵩山峻，恒山幽，衡山秀；还有一说即泰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恒山如行，衡山如飞。除了这五岳，还有黄山，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黄山到底有多美？你不去读，那是难于言表的。还有峨眉山、武当山、青城山、九华山、雁荡山、天柱山、龙虎山、庐山、张家界……无一不是风光旖旎，各有千秋。你若带着激情去读，这一座座山就活了，就灵动起来了。

　　山如此，水亦如此。长江、黄河、黑龙江、淮河、大运河、黄浦江、湘江、珠江、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哪条江哪座湖不是写满了传奇故事，值得我们去探讨去朝拜去解密！记得2000年我约了几个朋友去九寨沟，九寨沟不属于大江大河，尽管他们都称之为海，可跟我们的水塘差不多。那个水清的呀！1991年我去贝加尔湖，贝加尔湖比我们的洞庭湖大九倍，沿岸还不足三万人。主人介绍，日本有个人工湖，水质非常清洁，人的肉眼可以看到四十米深。而贝加尔湖的水，人的肉眼看的可达四十点一五米。我不知道九寨沟的水可以看到多深，我感到它比贝加尔湖的水更纯、更清，湖底的石块、树枝都看得一清二楚。坐于岸边，凝视水中，好几回产生扑进水里的冲动，看过一回，终生难忘。

　　读山水读的是文化。文化这东西，太广博太深邃了。中央电视台前几年总打一句广告：山高人为峰。我非常喜欢这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仙也好，龙也罢，都是人打造出来的。天下名山佛占尽。我国四大佛教圣地，五台山、峨眉山、九华山、普陀山，山山神奇。道教也有不少，武当山、青城山、龙虎山都以道为主。我们岳阳境内的幕阜山、大云山主要也是道。过去讲佛道不同堂，现在讲和谐，不少地方也出现佛道同堂了，南岳衡山大庙，就是一边为佛，一边为道，热闹又平和。

　　寺庙里的文化，充满了智慧。尤其是那楹联，多为告诫世人，如何处世做人，如何行善积德，如何尽孝尽忠，你读懂了她，就读懂了人生。先说四川乐山大佛。那大佛自然是举世闻名的，大佛不远处一座庙里有一副对联也很有名：大腹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此联我后来在不少地方见到过，有的改动了几个字，北京潭柘寺弥勒殿也有一副一模一样，不知哪个后哪个先。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看过一本香港出版的书，介绍是乐山大佛庙里的，我只能以那本书为准了。

　　四川峨眉山庙宇很多，其中最古老的应当是华严寺了，有了一千多年历史。我在华严寺转了一圈，回到家，什么都忘了，唯独该寺住持撰的一副正门联记得 清清楚楚：谁能把眼睛打开，看得清大千世界；到此须脚跟站稳，方可入不二法门。乐山凌云寺有副联也很有趣：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张掖大佛寺有副对联也颇有意思：一觉睡西天，谁知梦回乾坤大；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

　　杭州的灵隐寺我相信很多人都去过。那里面的好联太多了。这里只信手拈来一副：峰峦或再有飞来，坐山门老等；泉水已逝生暖意，放笑脸相迎。灵隐寺还有一联，相传为邓石如与住持应对：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1950年大年初一，毛主席请老乡齐白石到家里吃饭，齐白石一高兴，写了此联赠送给毛主席。可他将下联写成天是鹤家乡。后来他与著名学者、藏书家张伯驹谈起这事，张说，你写错一个字了。齐白石听后心里很是不安，好在毛主席也没提这事。再后来，有人又说，将云字改成天，更准确一些。现在，书法家们都写成天了。

　　贵阳城隍庙一联，也颇具新意：站着！你背地做些什么？好大胆还来瞒我；想下！俺这里轻饶哪个？快回头莫去害人。

　　安徽九华山严华洞联：清华真福地；庄严古洞天。

　　河北承德水月庵联：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

　　福州西禅寺联：翠翠殷殷，处处花花果果；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河南少林寺西坊联：双双玉井，碧澄冷浸千秋月；六六玄峰，翠耸光连万壑云。

　　这类好联实在太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读山水读的是感觉。一座山，一条江，千百年来，它总是在那里立着，在那里流淌。我们去造访它，得有一份爱心，一份敬畏之心，才能找到应有的感觉。现在有些人，也喜欢出去旅游，可他们的做派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处拍照，回到家什么也不知道。依我说，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看报。

　　古人可不这样。还是说李白吧！他去庐山，写了一首诗：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这首诗将他的豪放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几百年后，苏东坡也到了庐山。他也写了一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按理说，老苏也属豪放派的，他老人家的词，就开了豪放一派的先河。可他在这首诗里，更多的是告诉人们一个道理，我们看任何事物，不能只看一个方面或一个侧面，而应全面去看，全面衡量，这样才有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果让我来评价，我更喜欢苏东坡这一首，因为这诗有哲学思辨，有更深层面的内涵。

　　李白也到过我们岳阳境内的幕阜山。那是他一生中第六次来岳阳。李白专程去幕阜山，我猜想他有两个目的。一是去拜见老领导。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不是出了个安史之乱吗？当时皇室中大多数官吏纷纷南逃，其中工部尚书徐安贞、兵部左侍郎刘光谦、侍郎白琪、左丞相陈希烈四人结伴逃至平江，第二年，侍郎陆善经、李安甫也来加盟，于是，有“六相隐平江”之说。李白对这六人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曾经当过翰林院院士、崇文馆大学士的陈希烈，可算是李白的老领导了，李白到了岳阳，自然要去看望他们；二是去拜访葛云、葛洪的仙坛。在当年葛云葛洪的炼丹井前，留下了绝句一首：闻说神仙晋葛洪，炼丹曾此占云峰。庭前废井今犹在，不见长松见短松。

　　读山水感觉找得好的，在唐代还有一位诗人，刘禹锡。他站在岳阳楼远眺，还没到君山哩，感觉就来了：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在下认为，历代所有写君山的诗词，这一首最妙。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亲们，多出去走走，多读读山水，益处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