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仁心医者

◎张 觅

那天，学校中医学专业的老师发了一个朋友圈：在青草地里，灌木丛旁，默默地生长着两味中药，白花蛇舌草和墨旱莲。在中医药大学工作，也真是遍地药香了，除了药植园，校园内的药草也俯仰皆是，可以随手拾得，随时亲昵。

药草的名字也都很好听，比如甘草、杜仲、厚朴等等。

我很喜欢杜仲，首先是喜欢这个名字。杜仲听起来，如同温厚男子，仁心医者。杜仲的别名思仙、思仲等，也显得沉静温和。和其他有些药用植物一下雅得不食人间烟火，一下俗得下里巴人大不一样。而杜仲名称的来历，的确也是和一个叫杜仲的人分不开，《本草纲目》中李时珍记录道：“昔有杜仲服此得道，因以名之。”曾经有一个叫杜仲的男子因为服用这种植物而得了道，所以人们就把这种植物叫做杜仲。

在学校药植园有几棵杜仲，也就两三米高，树皮灰褐色，树干不过碗口大小，显得有点文弱纤瘦，树叶和樱花树叶有点像。整棵树看上去静静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杜仲开的花也是黄绿色的细小花儿，平淡无奇，没有特别馥郁的香气，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而它似乎甘于这种被忽略的状况。尤其到了冬天里，杜仲叶子都掉光了，树枝光秃秃的，更显得萧瑟安静。

但实际上杜仲并不普通，还非常珍贵。它的树皮是一味名贵滋补药材，味甘，性温，有补益肝肾、强筋壮骨、调理冲任、固经安胎的功效，在《神农本草经》中被列为上品，并以“久服轻身不老”记之。杜仲还有“植物黄金”的美誉。而且杜仲药性的确和它的名字一样温厚，即使服用过量也不伤人。杜仲叶和杜仲皮有着相同的有效成分和药理作用。

庞元英《谈薮》曾载：“一少年新娶，后得脚软病，且疼甚，医作脚气治不效。路钤孙琳诊之，用杜仲一味，寸断片拆，每以一两，用半酒、半水一大盏煎服。三日能行，又三日痊愈。琳曰：此乃肾虚，非脚气也。杜仲能治腰膝痛，以酒行之，则为效容易矣。”这个记载强调的是杜仲益肾的功能，它可治疗肾虚引起的腰腿疼痛或酸软无力。

杜仲不仅温厚，还非常坚韧和顽强。它和一般树木不一样，即使遭到了很大的伤害，也能浑若无事，咬牙恢复。因它药效出众，人们就剥它的树皮。杜仲是不怕剥皮的，即使是残忍的“环状剥皮”也不怕。它总会默默地恢复如初。

杜仲是中国的特有品种，在地球上只有一属一种，即杜仲科杜仲属。第四纪冰期来临时，杜仲便在欧洲和亚洲部分地区消失，只在中国的中部地区存活至今，所以杜仲和银杏、水杉、珙桐一样，是植物中的老前辈，也有“植物活化石”的美称。

而大约是因为一直在中国生长吧，杜仲骨子里的确也浸透了中国人温厚含蓄的气息。

曾经采访过学校附属医院的一位老教授，他已经七十多岁了，面相儒雅温和。他到了这个年纪，仍然坚持每天看书，做笔记，写论文，深居简出，不喜喧闹。而最让人感叹的一点是，他坚持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清晨很早起来，为全家人做好丰盛的早餐。他是教授，是名医，对病患细心负责，对工作一丝不苟，但他同时也是慈父，是贤夫，对夫人和孩子，有一颗温厚疼惜之心。

杜仲若是拟人，该是老教授少年时的样子吧。温厚从容，仁心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