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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科学好像是一种宗教
作者:    来源:    发布时间:2017年08月30日    责任编辑:李玮哲

  从一开始,就有两种科学在争夺中国人,一种是陈独秀的科学,与民主并列,为的是救中国,是一套千真万确的真理,一种是任鸿隽的科学,它只是它自己,客观上能使中国强大,却不一定有利无弊。

  任鸿隽是留美生,化学硕士,1915年在康乃尔大学读本科时,主创《科学》杂志,被爱迪生视为中华民族觉醒的先声。当时,毛泽东正在“设法补足基础科学知识”,用它扩大视野,华罗庚读了它,萌生出研习数学的冲动。《科学》杂志也影响到陈独秀,9个月后,陈独秀在上海创办《新青年》杂志,终以科学为旗,掀起蔚为壮观的新文化运动。

  陈独秀是职业革命家,曾经留日,却没文凭,进北大掌管文科,蔡元培为他做了学力和从教履历的假证,他对文史哲和革命史的总揽,可谓高端,但对科学的认知,不过是科普读者的水平,在奋力弘扬科学的造势中,搀进了许多纯属个人想象的强力注释。

  在陈独秀那里,科学是社会进化的动力。这没什么错儿,任鸿隽也这么认为。不一样的是,陈独秀别无他顾,认为科学只是社会进化的动力,不可能破坏进化。那个时候,欧洲鏖战正酣,欧美思想家已开始检讨科学给人类带来的副作用,甚至认为,科学必将破产。这一切,任鸿隽听起来,毫无困难,但于陈独秀,科学是真理的化身,不可能有缺陷,它是“正确”的同意语和代名词。于是,在陈独秀的描述中,科学是救世主,可以救国救民。而在任鸿隽那里,科学当然对中国有利,却是长远影响,并非功利主义的直接作用。

  事实证明,人们更容易接受陈独秀的思想,中国太弱了,急功近利的设计总是更有感召力,一夜翻身的捷径更能吸引人。此外,陈独秀善于宣传,他把科学拟人化,称做“赛先生”。相比之下,任鸿隽的方式显得繁琐,1918年之前他又远在美国,他的《科学》杂志对大多数中国人的影响,并非科学及其内容,而是它率先使用了横排版和标点符号,仅仅是一种文化冲击。

  对于陈独秀,科学是一套技术,立竿见影。对于任鸿隽,科学是各种学术思想,可带动技术发明。陈独秀觉得,科学和技术差不多,科学应该为技术服务。任鸿隽认为,科学是技术之母,母亲做得好,儿子自然好。由此可知,中国人提到“科学”,直到今天,脑海里浮现的究竟是谁的概念。

  在陈独秀那里,“赛先生”是万能的,可以支配人生,其实是“赛菩萨”。

  1923年,张君劢在清华演讲,说科学对人生观无能为力,心灵学可能是一种办法。丁文江批评他,不从科学中寻强国之道,却重人鬼交流,误导学生。像陈独秀一样,丁文江断言,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包括人生。梁启超不赞成丁文江,他把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惨状写成《欧洲心影录》,呼吁对科学抱有适当态度,尽管科学和科学方法有益,但应该放弃崇拜。此时,任鸿隽和李四光已在北大化学系和地质系做教授,遗憾的是,在思想大讨论中,李四光是缺席的,任鸿隽明知科学并非万能,却不好表态。于是,在“赛先生”的旗帜下,自由主义学者吴稚晖和张东荪,职业革命家陈独秀和瞿秋白,结成了同盟,“科学万能”派以胜利告终。

  今天,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科学是信仰,如同宗教,陈独秀曾断言,“科学实证之法,其必代圣教而生”,而任鸿隽的“纯粹科学”论,没有多大市场。中国人至今无法理解,一个研究项目如果没有实用价值,还搞它干什么。基于这个理解,在现代史教科书上,没有任鸿隽的名字,尽管他是中国现代科学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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