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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偏离了几公里
时间:2023-04-09 21:56:35 来源:岳阳日报特稿部

事物偏离了几公里

                     叶耳



我们当初无法理解的,事后你再去想,就想通了,也能理解。许多人沿着这样的路,往山上攀登,他们在找寻一份生命的印痕。

归途的姓名,籍贯,以及编码,它们都属于生命的风景。你说,你无法理解的初恋。她不过是一朵映山红的颜色,她不过在枝叶的细节里隐藏了无与伦比的想象。

家里喂了几只羊,她可喜欢它们了,经常写完作业就跟我去山里放羊。她爱把心里的一些话说给羊听,羊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吃草。九岁的她也是草丛里的羊。她和羊在一起,她们都是大地上的诗。

她有时会唱歌给羊听。她唱得很动情时,我会忍不住喊她一声,悦宝。她会停顿一下微笑着回应我,哎。然后,继续又清唱起来,每倾听一次,都将我深深打动。

她模仿羊的咩咩声,可以引来山里另外的羊。我喜欢乡村的她,野生的植物与自然给了她无穷的想象力。其时,她在山下小学念三年级,作业之余,她喜欢在草稿本上写奇思妙想的句子。我把这些句子拆开来,分成行,就成了每一首诗。她和羊站在那里,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生活的真,一种自然的真,一种朴素的真。这些真散发出诗意的光亮与美感。

我们也许等到春天就好了,这不过是个愿望,也是一种不错的想法。让晨雾弥漫一会儿,让蹲在竹子之间的刷牙声再持续一会儿,叮当作响的杯子,你摘下眼镜若有所思,嗯,若有所思的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这是生活的境况,你看见她漱了漱口,世间之美,一只打鸣的公鸡和一只嘎嘎的鸭在杨梅树下同时出现。粮食与蔬菜的故乡充满了哲学的宁静。水的稀少让人担忧,这是一个问题。它们在一点点缺陷,他们在一个个沉默。打破常规的是一副字牌,个别的猫叫有些离奇,不过慢慢适应了的柴火,干湿都能燃烧。真实偏离了几公里的想象,马路上的毛毛细雨,狗尾巴草都在满坡摇晃。

赶场的集市有些走光,声响和米酒荡出了一碗方言。

那是大地上流浪的孩子,那是温泉般圣洁的母爱,那是万物无限的柔情。就这么轻轻地读你,读你玻璃窗外的喜悦,读你的名字,读我们生命里永远的春天。这样的一个时代,再没有什么声音,比你的微笑更动人。谁在倾听纯粹的语言?谁是那个做梦的孩子?我们怎样在你宽大的手里长成气候?我们怎样接近一张明媚的脸庞?

觉醒的人,春天的动词在走动。

如果从后院远远看去,有一只爬墙的猫。

绕口令的游戏你还记得吧,每个小时代的狗尾草的后院,都是一座小说的山。在山里呆得再久也无法说出她,尘世的树从未离开。她们。像年轻时的母亲经历爱情。你看见了那只睡在黑夜的翅膀吗?它们不小心惊落了我的月光,我的,月光。月光光,天黑黑。返乡的姑娘与一匹遗失的马,下落不明。她们。用记忆割开了我的伤口。这后劲着实不轻啊,这多年的烧酒,在一个人的路途醉得不轻。因为一次猜谜,我把手里的柴草抛进了正在燃烧的。昨夜。昨夜在客里山醉上一晚又算得了什么呢?你难道没有在客里山醉过么?哪怕是你擦肩而过的回忆。

醉过的还有在偏厢的瓦檐上的炊烟。你看看,它们千锤百炼的舞蹈,你已多久没有关注这舞蹈?

手里捧着碗里煮熟的玉米,我想起昨日的黄昏,我想起了邻家阿妹在细雨中走过的咳嗽。挑担的红薯,隐姓埋名的红薯,结实如琴的柴堆,每一块都在点燃此刻。十二个片断的怀念,是十二个月农历的手稿。你突然想起了一只鹅,是在屋门前的那只麻鹅还是白鹅呢?你知道一只鹅要拨动多少清波吗?这其实并不是数学题,但大雪应该已经在来临的路上,它们有鹅毛一样的大方,大雪要怎样的扬长避短才肯降落在你的眼前?沸腾的水在鼎锅里热爱一生,热爱是一个发烫的词。我们还是继续烤火吧,让成群的家禽们再次练习,我都差不多忘记了,这苍茫的记忆,今日已是立春。

亲爱的。我每想一次,阳光薄得像这个午后的苕饼。碗内的家乡。请慢嚼细咽,我拨开手里的落花生,以此打量一根树桩,燃烧的宽度和长度。我真的好几次没有忍住,想翻出抽屉里的烟拿几根出来点燃,就含在嘴里。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已经戒烟很多年了。花生是有点意思的,无论生吃还是炒熟,就着米酒的场景,那是父亲最后的场景。但现在我们研究一下如何种植,两粒花生。或者四五粒豆子,种在地里那是二三月的事情。农历经过的大地真实而丰盈,腊月很辣。我们不提他乡。不提就不提吧,结满月光的灯盏。在乡村的枝头,亮着。这是尚未完成的失眠,也是尚未治愈的咳嗽。笨拙的刀锋,每一刀都削刨着甘蔗的甘甜。出生地。每一段都是母亲的手艺。

当柴火燃烧。它们多年一直活在母亲的手艺里。我的老邻居也在隔壁,保叔的旱烟也在另起一行炊烟里。有一回我听见它们在笑,女儿说难道有客来吗?那会是谁来呢?这样的问答充满了有趣。回来数日,鸡还在产蛋,鸭在杨梅树下晃悠。女儿手握铁夹,在灶炉里不停翻动,翻动。我偶尔吐一把口水在灶火上,几乎来不及,母亲刚添充的柴,让故乡的炊烟更稠密。

有一种熟悉使我感到莫名的伤感。

院子中间的凸塘已虚构了每个人的想法。也包括诗人与农人的想法。梧桐树和柏树之间的距离,我听见他们的声响,我也听见翻山越岭的水。翻山越岭的泥,水泥马路上的翻山越岭。翻山越岭的,有树上的鸟在咕咕噜噜。穿睡衣的雪花,想象赋予她们溪流,只有这次。此刻的铜月亮,它的熟悉也使我伤感。看来,我有必要停下来透口气。一个路口。另一个乡村,山上的植物让人陌生。你也让我感到了陌生,那种熟悉的陌生。

禾荡里的几个小孩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可别小看了他们。这小家伙们,每一锄都触及它们,被阳光照见的泥土和石块,我无法辨认这事物的坚韧。好奇的猫和狗,它们和植物一样在几米处探望,我看见羞于启齿的杂草一一排除。在乡下,有些呵斥的确习以为常。除了发声,只剩下了这句: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呢?对啊,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呢?

有些事情你如果想做就去做好了,有些人想见就去见了也好。我经常,没事时就与一些母亲聊起孩子,描述或浓郁或温柔。她们是我的乡村课。我记得有一天,山很安静。停电以后我想转转,边走边想。我掩饰不住忽略的倾诉与交谈。远远的,我看见女儿捧着通知书和三好学生奖状走来,远远的,我看见母亲挑着一担白菜刚从地里回来。她们都是持续不断的构想,就像心里的酒,也是可以慢慢陶醉我的。我用了一天的时间,试着去回忆与构想。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大雪需要持续一个冬季。

油菜花点燃了自己。本地鸡与喂养鸡的不同比较,嗑瓜子的大娘随手扔下一地农事,字牌的生活夹杂在撰写的家谱中,还有人驱赶着牛羊去山里吗?这些生活的百事,数学不断从泥土里生长。你说的立春第二日,我说的三日又立春,它们其实没什么两样。没有两样的日常,在客里山,摘菜做饭的妇人鼓动热气,她们每个都在家长里短之间鲜活。其实别的什么不再重要,这是真的。

有个小伙伴在喊着,另一个小伙伴的名字。剪裁的手工与一把豆子磨砺,比我们还迫不及待。磨砺的日子想知道这一生的事情确实需要花点功夫。砸一副豆腐需要花费的工夫,打一副字牌需要花费的功夫。推磨的人推动了整个青春期的自己,也推动了一朵乡村的民谣。浸染的金黄是一朵民谣,热爱的手艺也是一朵民谣。多少爱人的肩膀有扁担的印痕,我们的心里就有多少烟火的歌唱。

生活像锅铲在此时此刻翻炒,姐弟一样的句子被数次涂改。山是山。树是树。如果有一条小河从客里山的对门岭流过,那些经年流淌的一定是自然的深情岁月。站在一面清澈的镜子前,我无意间想起是时候要刮刮胡子。

下午的时候,我在马路上散步时想,路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亲戚。


(编辑:徐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