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市第一职业中专 付安琪

课后，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叫我们去看一看窗台上的小草，以此写一篇作文。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那株草就已经不在了。

我似乎总是在错过。还记得小时候姥姥过生日，难得到城里一回，在酒店庆生。主持人叫家中的小辈上去唱歌送祝福语，我没有上去。想着以后多的是上台的机会，可哪知那是老人家最后一次来城里。

初二时，姥姥过世了。这并不是毫无征兆的，病魔已折磨她多年。在她去世的前三天，母亲告诉我姥姥已时日无多。我想请假去看看她，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可回想以前请假被责骂的记忆，懦弱仿佛化成了一种不知名的胶状物体，死死捂住了我的嘴，使我不敢开口。而当我捡起那点零星的勇气想要开口时，收到的却只有噩耗。

当我赶回去时，迎接我的不再是佝偻的老人和温暖的柴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黑黑的棺材和满眼的白色。姥姥下葬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落在我的身上，那么温暖，仿佛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个怀抱。

之前看见网上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那时我不懂，直到往后日日回想，夜夜惊醒。我总以为回忆是美好的，可后来发现美好的同时它也可能是痛苦的。当时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于是美好的回忆变成了凌迟的刀子，可叫我遗忘，又舍不得。

梦里的过去被蒙上一层淡黄的纱，我又看见了姥姥银白的发丝，看见了她凸起的脊背，看见了她浑浊的双眼。她还是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在她的双眸上，给她添上了一抹神采。她手上还拿着那个锈迹斑斑的奶粉罐，罐子里面装着的是零食，也是童年的一丝甜。梦境中的一切是那么幸福，恍然间，我又变成了不知世事的小孩，每天的烦恼是怎么从姥姥那里讨要一颗糖。可美好的梦境又映照着残酷的现实。

我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怨怼过，可我又能怨谁呢？有谁在逼我回想呢？每晚拿着回忆化为的利刃将我刺得遍体鳞伤的刽子手分明是我自己啊。我只能拿起手机轻抚着那唯一的照片。

回忆是真的，现实是真的；甜蜜是真的，苦涩也是真的。所有人都在朝前看，只有我留在原地驻足。我没法原谅自己。原谅不了自己当初没能上台为她唱歌；原谅不了自己当初没能勇敢地请假，错过了最后一面；原谅不了自己连她唯一的照片都是遗照。可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我，我又在无病呻吟些什么呢？

我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我上台了，如果当初我请假了，如果当初我多记录一下她，哪怕结局无法改变，可至少我能少些遗憾，可惜只是如果。我们总是这样，在理所当然的时光里走得太快，等到某一天回头才发现某个瞬间的光亮已经熄灭，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下一抹触不到的余温。

思及此处，只余怅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指导老师：涂瑞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