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文献展起初是一个关于战后重建的故事，而后却发展为全世界最重要的当代艺术盛事之一。这个诞生于战争废墟之上的艺术展览，为德国人建起了新的精神家园，也见证了二战以来艺术的发展历史。“文献展的神话——阿尔诺德·博德与他的后继者们”，继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展览之后，巡回至上海，于4月28日至6月18日在上海新美术馆展出。

阿尔诺德·博德，1972， 版权归属文献展资料馆，弗洛瑞斯·诺伊胥斯摄

“文献展的神话——阿尔诺德·博德与他的后继者们”集中呈现阿尔诺德·博德创建文献展的早期历史，带领观众回到了60年前，详述了博德如何将“艺术世界”带到自己的家乡、几乎被战争夷为平地的卡塞尔，艺术的力量如何生根发芽，全然改变了这个城市，也重塑了当代艺术的全球景观。而今，卡塞尔文献展已成为与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其名的当代艺术三大盛事。

德里齐阿鲁门博物馆，1955 版权归属文献展资料馆，君特·贝克

废墟上诞生的艺术展

“德国有一座被摧毁的城市，一个怀有卓越想法的人，一场全国性的花园展，一座临时重建的18世纪博物馆，以及一群热情投入的市民、艺术史学家和艺术家。”本次展览的德方策展人、柏林自由大学文化与媒体管理学院院长克劳斯·西本哈尔教授是卡塞尔人，他的成长经历见证了卡塞尔文献展的发展。

本次展览德方策展人克劳斯·西本哈尔(Klaus Max Siebenhaar)教授为观众做现场导览

卡塞尔曾经是德国纳粹的重型武器生产基地，也正因为如此，在二战时期，它遭受了盟军的惨烈轰炸，几乎被夷为平地。二战结束之后十年，卡塞尔正在经历漫长的经济复苏，很多房屋都还没有屋顶，与此同时，德国人的精神世界同样在战争中遭受了重创。希特勒将20世纪以来的现代艺术贬斥为“堕落”、“蜕化”的艺术，凡·高、毕加索、马蒂斯、康定斯基……这些大师杰作，都曾一度被排斥在公共领域之外。

1955年，在弗里德里希阿鲁门博物馆的断壁残垣之间，阿尔诺德·博德对二战之前的欧洲艺术做了全面的总结：立体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野兽派、未来派……重新回归大众视线。卡塞尔一跃成为战后德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的公共领域。

第二届卡塞尔文献展施工布展现场

梳理了切近的艺术史之后，第二届文献展开始，策展人的视野开始投向正在发生的艺术洪流：培根、布朗库西、阿尔普、夏加尔、米罗、亨利·摩尔等欧洲大师成为文献展的座上宾，与此同时，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也在文献展引起轰动，这被视为“美国艺术入侵欧洲”的象征。

这个时期，许多艺术家开始不把表达美作为艺术的目的，“丑陋的艺术开始泛滥”，另一位策展人哈夫特曼认为：创作中的“审丑”现象反映了人类处境的尴尬与困惑，反映了20世纪人类普遍的精神状态。

第二届卡塞尔文献展现场

为了纾解观众对于现代艺术的诸种困惑，文献展调动了各领域的文化精英，一批批有国际声誉的作家、哲学家、艺术史学家纷纷来到卡塞尔，与此同时，文献展亦非常注重艺术的公共教育。

“艺术无法进行人为解释。如果没有欣赏艺术的天赋，无法领略艺术之美，那便不得其门而入。”博德曾经如是说，“因此我们认为，文献展中的交流其实无需语言来表达。人们来到展馆，观赏面前的作品并从中得到自己理解的答案。这份答案很多时候会让人感到惊讶，讶异于自己与艺术作品独处的过程中得到的领悟，而这种体会常常是观赏艺术作品时最好的答案。”

艺术与历史的切片

虽然卡塞尔文献展的举办是源自于阿尔诺德·博德（1900-1977）的思想、远见与热情，但每一届文献展也都体现了一代代艺术家的美学精神、时代精神、思想过程与创造力。甚至可以说，如果我们细读文献展的历史，就可以大致了解20世纪艺术史的发展历程，也能够理解很多艺术现象发展至今的原因和基础。另一方面，文献展的历史也见证了战后欧洲的波折与演进，社会政治的风波同样体现在展览现场。

第三届卡塞尔文献展现场

1960年代末期，西方知识分子对于所处时代做出了极其尖锐的批评，艺术日益商业化和西方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中产阶级庸俗化也受到了“革命”很大冲击。1968年，米兰三年展的场地被反对者占领，威尼斯双年展调用了大量警察才草草完成了开幕式，然后，卡塞尔文献展开幕日临近了。

“文献展的神话——阿尔诺德·博德与他的后继者们”的展览现场，播放着当年的纪录影像，当时的卡塞尔市长在漫天的抗议声中迅速地念完了开幕词，而其他莅临现场的嘉宾只能将演讲稿留在口袋里。

第四届文献展克里斯托作品“5600立方米包裹”

也是从这一届开始，文献展有了很大转变。策展人选择的参展艺术家之中有三分之二都是首次来到卡塞尔。文献展从回顾和总结，转变为呈现当下正在发生的艺术现场，文献展真正成为了艺术的实验场。

波普艺术、行为艺术、录像艺术在文献展轮番上演，诸多载入艺术史册的作品在此面世。约瑟夫·博伊斯成为卡塞尔文献展的常客，他在这里发展和传播了“社会雕塑”、“人人都是艺术家”的理念，也最终以《7000棵橡树》作为留给卡塞尔这座城市的永久纪念。

第六届文献展约瑟夫·博伊斯等人作品“自由国际大学_FIU” ，1977

文献展与中国艺术

起初，文献展中所展示的20世纪艺术主要以欧洲和北美的艺术（即所谓的“西方艺术”）为代表，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则进入到全球语境。

据悉，早在1972年第五届文献展的时候，当时的策展人哈尔特·塞曼就曾提议邀请中国的大型组雕《收租院》参展，但未能成行。直到20年后的1992年，一个名为“欧洲外围现代艺术”的国际大展几乎同时在卡塞尔开幕，蔡国强、吕胜中、李山、孙良、王友身、仇德树等艺术家参与其中。此后，文献展逐渐拓展其国际视野，2002年邀请到首位黑人策展人奥奎·恩威佐，探讨“后殖民和全球化”的问题，中国艺术家冯梦波和杨福东参与了此次展览。

杨福东参展作品《陌生天堂》截图

卡塞尔文献展在其62年的历史发展变迁中，不仅见证了现当代艺术在二十世纪后半期的演进和转型，更以鲜明的学术特色、独立的组织架构以及专业而富有洞见的艺术探索，成为全球当代艺术的焦点和未来发展的风向标。每五年重现一次，文献展已经逐步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当代艺术密码。也正是为了破解这个密码，人们每隔五年从世界各地来到中欧平原这个仅仅只有20万人口的小城。

历届卡塞尔文献展旗帜

与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不同，五年一次的卡塞尔文献展相对而言更少商业气息，在展览举办的同时，没有其他展览搭便车的情况发生，与此同时，也会有更多学术界人士参与其中，并对政治社会的状况保持敏锐的反应。

今年的卡塞尔文献展首次在卡塞尔和雅典两个城市举行，两地的分量彼此相当。雅典展场已经于4月8日启动，将持续至7月17日，卡塞尔展场的活动将于6月10日至9月17日举行，展期均为100天。

“文献展的神话——阿尔诺德·博德与他的后继者们”展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