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革命的老“长工”

——何长工故里寻访杂记(二)

王幼飞

参加井冈山斗争的部分同志合影，前排左二毛泽东、左三朱德、左四林彪、左五何长工、后排左五贺子珍。（资料图片）

割据井冈山 历尽艰险建奇功

在南山与何贤臣谈话间，老人从房内提出一袋书来。我取出一本翻阅，这是新编印的《何氏族谱》。看到书中记载何长工1987年逝世后，与夫人尹清平的骨灰安葬在井冈山。英灵回战地，战友重相聚。在井冈山上安息，这真是最好的归宿了，因为何老是全过程参加井冈山根据地创建的功臣。

何长工1919年赴法国留学,1924年回到华容做秘密党团工作，曾任农民自卫军总指挥、中共南（县）华（容）地委常委兼军事部部长。1927年蒋介石发动“4.12”反革命政变后，湖南国民党反动派5月21日发动反革命政变，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运动骨干（后称 “马日事变”），到处白色恐怖。何长工被通缉，他与蔡协民等去武汉，找到代表管理湖南省委工作的毛泽东报告情况。毛泽东听后说，你们已经暴露，不宜回去了，到武汉警卫团去。何坤你已被通缉，要改名字，你在长辛店做过工，就叫何长工吧。何说：为革命做长工，好吧。

何长工到警卫团被任命当班长。7月底，警卫团接到命令开赴九江，党内秘密通知到南昌参加暴动。行进途中得悉南昌已经暴动了，卢德铭团长率部队立即急行军到达武宁，遇到余贲民率领的平江工农义勇军，又获悉起义部队已撤出南昌，两支队伍同追起义部队，到达修水县驻扎，随后与已到铜鼓的浏阳农军取得了联系。卢德铭决定去武汉向党中央汇报，队伍由余洒度指挥。三支队伍负责人会商决定，为保存队伍，合编为江西省防军暂编第一师，余洒度任师长，余贲民任副师长，下辖三个团。警卫团编为一团，何长工调团部当参谋。不久，卢德铭回来，传达了中央“八七会议”和由毛泽东任前敌委书记领导举行秋收暴动的精神。按中央指示，部队改成独立师，定名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卢德铭为师长，担任秋收起义总指挥。

部队改为工农革命军了，何长工接到要设计军旗的任务。他与师参谋部同志商议，模仿留法看到过苏联红军军旗的图样，设计出鲜红的旗帜，中央放一个大金黄五角星，星中是镰刀斧头，靠旗杆边留10厘米空白，写着“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旗帜制作出来十分鲜艳，威武漂亮，受到大家称赞。毛泽东在《西江月·秋收暴动》词中写道：

军叫工农革命 ，旗号镰刀斧头，修铜一带不停留，便向平浏直进。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沉，霹雳一声暴动。

1927年9月9日，秋收起义爆发。暴动队伍分别从修水、铜鼓、安源出发，向平江、浏阳、醴陵进发，目标是攻克长沙。何长工所在的一团攻占平江龙门后，向长寿进攻中在金坪受到叛变的邱国轩部伏击，损失200人枪。二团攻醴陵得手，在打浏阳后团长王新亚牺牲。三团也在攻浏阳时严重受挫。毛泽东14日在上坪开会，果断命令停止进攻长沙，要各路队伍到文家市集结。在文家市连夜开会，经过激烈讨论，毛泽东决定转向井冈山。起义队伍29日到达永新三湾村，不足千人，官多兵少。在困难形势下，毛泽东与前委决定整编部队，在队伍中建立基层党组织。何长工被任命为卫生队党代表。毛泽东把他拉到队伍前面介绍说：他叫何长工，以后谁病了，肚子痛，受伤了，都找他。

10月初的一天，毛泽东找何长工谈话：“到这里落脚了，今后斗争还长，我们要和上级取得联系才行。前委决定派你下山，去联系湖南省委、衡阳特委，寻找南昌起义的部队。”

何觉得任务太重要，怕完不成，便说自己长期戴军帽、拿枪，头上有白印，手上有老茧，容易暴露。参谋长张子清说：“你山外熟人多、关系多，多跑几个地方，一定会联系上的。”他出主意：你干脆说是从毛队伍里跑出来的逃兵。这样，何长工身穿破衣服，头戴旧斗笠，脚蹬草鞋，两腿泥巴，化装成逃兵下山了。

刚下山到沔都，被民团抓住了。何谎称毛的红军到了十都，自己刚逃出来。民团头子听到有枪声，吓得顾不得审问，拉起队伍跑回驻地，将何与20多个农民关起来。何发动大家大喊冤枉，要求放人。民团头子害怕红军打过来，第二天天没亮就放他们走，何长工不走，说反正逃不脱你们的手心，干脆留下当个马夫。民团不愿收留这个“逃兵”，给开了个路条，要他快走。何长工借此路条一路到了长沙。何到长沙后为无法联系上省委发愁，有一天正在街上看杀人告示，突然碰到警卫团派出侦察员戴菊秋。何向他说明了此行任务，通过熟人寻找，联系上了省委。何汇报了井冈山的情况，请他们快派人上山联络。

接着，何、戴同去寻找南昌起义的队伍。他们经武汉坐船到香港，再进入广州。为减小目标，两个人分开行动。何找到在黄埔军校的华容同乡，请他们打听到了朱德在国民党军范石生部。何赶到范部驻地韶关，因长久奔波全身肮脏，下车后到澡堂洗澡，无意中听到有军官说：“那个王楷，原来叫朱玉阶，是军长的同学，须注意防范。”何暗喜真有了朱德的下落，随即化装成华侨前往范部。走进防区时何被抓住，被捆绑押进营区，竟见到了华容老友蔡协民。蔡赶快来松绑，带去见朱德。朱德仔细询问了秋收起义和井冈山的情况，说我们在准备搞一次大暴动，正要找落脚的地方。何高兴地见到了留法的同学陈毅。陈毅听说何就要返回井冈山去，担心他的安全，与朱德商量决定动用秘密交通，帮助何立刻回山复命 。

1928年春，朱德、陈毅发动湘南起义后率部向井冈山进发，4月抵达宁冈县砻市，与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胜利会师。会师部队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陈毅任政治部主任，王尔琢任参谋长。井冈山会师，对巩固扩大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有着深远重大的意义。参加过湘南暴动的肖克上将曾著文称赞：何长工是促成朱毛会师的第一大功臣。

朱毛部队驻扎宁冈时，王佐队伍驻茨坪，袁文才部驻茅坪，全面把守上井冈山之路。有一天，毛泽东笑着对何长工说：“长工，我还要打你的主意。” 何不解？毛说：“决定派你上山，去做王佐的工作。”何问：“去多少人？”毛答：“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你一个人去，先去做长工。你的工作，就是要他们请我们上山。”这样，何长工带着毛泽东写给王佐的信，背个小包袱上山了。何长工上山后，王佐很戒备，派勤务兵监视他隔离居住。何先与王佐的士兵交谈，与王佐的心腹朋友袁文才等人接近、谈心，还常到王的家里坐，帮做家务，慢慢与王左右的人搞熟了，使他们感觉何是讲交情的好人。何还帮助王佐策划打伏击，一举消灭了王的仇敌尹道一的土匪武装，取得了王的信任。两个月后，井冈山红军在宁冈大陇举行庆祝合编大会，王袁武装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二团，袁文才任团长，王佐任副团长，何长工任党代表，毛泽东高兴地到会讲话祝贺。

5月20日，中共湘赣边界第一次党代表大会在茅坪召开，何长工被选为特委委员。随着井冈山革命武装力量的壮大，湘赣两省反动派发动对井冈山的“进剿”。 何长工调任红二十八团党代表，与王尔琢团长指挥二十八团英勇出击，在接连夺得三占永新、攻击新老七溪岭胜利和龙源口大捷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年秋，国民党军驻桂东毕占云一个营，还有滇军驻樟树张渭一个营，先后起义投奔红军。毛泽东决定改造这两支旧军队，对何长工说：“你在洞庭湖改造土匪武装，上井冈山改造王佐部队，积有经验了，这次要改造起义部队，还要你来搞。”何想到这两支队伍中有好多吸食鸦片的“双枪兵”油子，说“改造难搞”。毛坚定说：“万事开头难，我们要走出一条改造起义旧部队的路子来。”毛出主意：“你先当戒烟‘所长’，从戒烟入手，再从思想上打通。”何长工经过近三个月的细致工作，帮助两支队伍逐渐克服了恶习，丢掉了烟枪，提高了思想觉悟，分别编入红四军，后来为中国革命立下了功勋。张渭赴赣南战斗中不幸牺牲，毕占云1955年被授中将军衔。1932年在中央苏区，何长工又被派去改造宁都起义部队，到红十三军当政委，同样取得了圆满成功。

1928年冬，彭德怀、滕代远率领平江起义的红五军主力开来井冈山，毛泽东要何长工带一支部队去迎接。红五军与红四军会师了，井冈山上红军力量更加壮大了，蒋介石等反动派急调湘粤赣三省反动军队18个团，向井冈山“会剿”。

1929年1月4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了前委、红四军和红五军军委、特委的联席会议，经讨论决定红四军下山到外线作战，红五军留守。彭德怀提出：“红五军不熟悉井冈山，何长工要留下。”何用手撑着脸，不好做声。毛说：“长工同志，不要蒙着脸，留下来吧。”何只好说：“为革命做长工，有担子就挑吧。” 这样，何长工被任命为宁冈中心县委书记兼32团党代表，及周边6县赤卫队总指挥，参与留守。

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后，何长工与红五军一起部署分守五大哨口，动员井冈山群众参与备战。来敌四面封锁围攻井冈山，何长工率红四军32团，和红五军与敌激战七天七夜。敌人用大炮摧毁了八面山的工事，哨口失守，黄洋界来敌胁迫一个富农带路，抄小道攀上哨口，致使井冈山两面洞开。彭总与军委决定为保存力量，撤出突围。何率弹尽粮绝的红32团，与敌拼死肉搏。何长工与一个敌兵搏斗，扭打中抱在一起摔下山崖，他醒来发现敌兵摔死了，自己腿断了。何被救出后因医治延误加上冻伤，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这年冬下了40多天大雪，反动派上山后找不到红军，以杀害小井红军医院来不及撤走的200多重伤病员及烧毁老百姓房屋报复。何长工与王佐部在极端艰苦条件下打游击，直到蒋、桂战争爆发，各路“会剿”兵力下撤，何长工指挥红军和赤卫队沿途追击，率部杀进茨坪，消灭了200多人的挨户团，缴获大批枪支子弹、医药等物资。

毛泽东在红五军到达瑞金与红四军会师时，高兴地指着国民党的报纸对彭总说：“你看：《一股恶匪何长工又重新盘踞井冈》。这说明井冈山又回到了我们手中，你们赶快回去，进一步发展井冈山根据地。”毛特地给何长工写了一封信，说红五军这次损失大，要尽快补充起来，红四军32团编为红五军的一个纵队，由何长工任政委，李灿任司令，王佐任副司令。彭德怀率红五军返回井冈山后，队伍发展到5000多人枪了。井冈山又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又成为了令全国反动派惊心，为世界瞩目的红色武装割据根据地。

何贤讲，去京时曾听三爹的秘书单继友（原总参干部部长、陆航部政委、少将）说过：文革中上演现代京剧《杜鹃山》中的党代表柯湘，原型就是何老，柯湘倒过来意思是湖南姓何的。有一次从电视里看《杜鹃山》，何老激动不已，认真地说：“我死了后要回井冈山。”何老逝世后，子女们及部属尊重何老的意愿，将他和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妻子尹清平的骨灰，送到他曾担任县委书记的宁冈中心县委所在地砻市，安葬在五虎岭下、龙江河畔的井冈山根据地烈士陵园内。有井冈山陵联写道：“永驻井冈山，丰碑高耸绿荫里，长眠五虎岭，浩气长存红土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