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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才子袁枚却沦为诗人
作者:    来源:新浪文化    发布时间:2018年03月13日    责任编辑:李玮哲

  因为种种机缘巧合,袁枚这首被冷落了三百年的诗被突然唤醒,并且获得了诗这种小众物种通常难以享受的隆重礼遇,这样的景象不能不令人感慨冥冥中的造化安排。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李跃

  那位锦衣玉食、风流倜傥的清代大才子袁枚,可能打死也不会想到,三百年后,自己的一首小诗会意外爆红,借助移动互联网制造了一个文化沸点。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报道说,这首诗之所以被刷屏,起因于不久前央视“经典咏流传”播出的一期节目。

  节目中,乡村教师梁俊和贵州大山里的孩子一起表演了小诗《苔》,孩子们朴质的天籁之声感染了无数人。

  据称,节目播出当晚至少一千万中国人记住了《苔》,一个晚上的传播可能超过了它在三百年内的传播总和(本文编发时,该视频仅在腾讯视频点击播放已超过1789万次——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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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人一样,一首诗也自有它的命运。无法统计,历史上,有多少曾被人反复吟诵的古诗在时间的深处失踪。

  就像此前看到的一篇文章说,如果不是明代一个叫胡震亨的人搜集整理了一本名为《唐音统签》的唐诗全集,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唐诗,可能会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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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藏唐音统签》

  因为种种机缘巧合,袁枚这首被冷落了三百年的诗被突然唤醒,并且获得了诗这种小众物种通常难以享受的隆重礼遇,这样的景象不能不令人感慨冥冥中的造化安排。

  但在我看来,仅从文本角度来说,《苔》这首诗其实资质平平,而且我不太理解的是,作为典型的江南人氐,袁枚为何非要以产于北地的花之君王牡丹来进行对比。

  其实,袁枚同时还写有另外一首《苔》:“各有心情在,随渠爱暖凉。青苔问红叶,何物是斜阳?”相较而言,这一首更有一种苍凉的意境与生命的况味,更令人感动。

  而人们之所以愿意把各种感动献给前一首《苔》,或者说,它的意义之所以被一再放大,在于人们习惯于从励志角度对它进行加冕。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生于阴暗潮湿地带的苔藓,在植物界是如此卑微弱小,属于绝对的底层,然而,它却不埋怨、不自卑,像牡丹一样盛放自己,这很容易呼应艰难奔波于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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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心理学效应叫“同温层效应”,指的是,人们总是跟意见相似的人为伍。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人们也容易与励志语境之间产生“同温层效应”,因为它往往契合自己的情感需要。

  推崇性灵学说、生活中充满闲情逸致和风花雪月的袁枚,因为这一句也许是某一天无意间的吟哦,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励志大师,“普通人也要做好自己”,是很多人对这首《苔》最经典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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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缺什么补什么的理念,将它当成励志诗原本也并没有坏处,但是,我们总是习惯于用力过猛、滑向极端,使好好的事情变坏。

  比如,刚看到一则消息,浙江某地召开全县机关干部大会,该县领导就将袁枚这首《苔》赠给全县广大干部,希望每一名机关干部学习“苔”的精神,做最好的自己,翻篇归零再出发——这很魔幻。

  在这里,《苔》这首诗它已经不只是一锅励志鸡汤,而更成了一种励志万金油,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可以拿出来抹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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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枚画像

  一直以来,我对某些励志话语保持一种必要的警觉。因为,很多时候,它以反智的方式存在,消弥人的正常心智,甚至具有催眠效果,遮蔽了更广阔也更粗糙的生活的真相。

  坊间有“知音体”的说法,这本曾经发行量巨大的情感类杂志,擅长用极夸张的手法来展现人物的角色落差与故事的戏剧性冲突,习惯于赞美并消费苦难。比如有网友模仿“知音体”,将《白雪公主》重新命名为《苦命的妹子啊,七个义薄云天的哥哥为你撑起小小的一片天》。

  “苔藓”与“牡丹”之间的巨大落差,也让一些人从中读出了知音体的味道,按照这一喜好,我觉得《苔》这首诗可以被重新命名为《卑微的苔藓啊,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像牡丹一样盛开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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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可耻的。我要说,面对真正的悲情与苦难,任何消费与赞美都是可耻的。

  回到这首《苔》诗上来,如果非要赋予它更多的意义,比激励人们做“做最好的自己”更重要的是,如何防止阶层板结,帮助更多人摆脱成为“苔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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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贝宁、梁俊与贵州乌蒙山区的孩子们

  就如相对于那些失踪于历史深处的古诗而言,袁枚这首诗是幸运的一样,贵州山区的这些孩子是幸运的,他们碰到了支教老师梁俊,但梁俊所能照亮的地方毕竟有限。

  “冰花男孩”因一张照片而在网上走红,获邀北京参观,但当地更多和他同样境遇的孩子,未能进入媒体关注的公共视野。

  对多数人而言,这样的偶然并没有太多意义。

  自然界有苔藓,有灌木,有大树;有沙漠,有绿地,有湿地与江河,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生态系统。人类社会也一样,有三百六十行的职业分工,有各种身份差别,构成了一个色彩丰富的社会生态。

  但社会生态和自然生态所不同的是,一片苔藓注定只能成为苔藓,不可能进化成木耳或者别的物种;而一个人,却有无限的身份切换与流动的可能。正是在这样的切换与流动中,社会以及文明才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活力与魅力。

  所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毕竟只是一个衣食无忧的诗人的浪漫抒情,比起“普通人也要做好自己”之类的廉价励志与赞美,在现实生活中,“白日不到处”的青春注定是苍白与贫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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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不到处”的青春注定是苍白的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为更多人改变“苔藓”身份提供更充分公平的竞争空间,让他们有机会成为藤萝、花木乃至大树,让他们拥有身份迁徙的更多通道。

  一个正常社会里,不会有太多“牡丹”,但也不应当存在太多“苔藓”,因为如果是这样,说明社会还存在着太多的阴暗潮湿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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