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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有个神奇的"小上海"
作者:    来源:新浪文化    发布时间:2017年04月19日    责任编辑:李玮哲

  上海,全国人民都知道,它是我国屈指可数的特大城市。可是,由上海向北约四百公里路程,还有一个面积300平方公里的“小上海”,可能知道的人就不是太多的了。

  说这块土地为“小上海”并不夸张。这里管辖权归上海市人民政府,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人,讲上海话,持上海户藉,干部由上海任命,职工执行上海工资标准,甚至连学生高考,也得到上海参加。

  “小上海”虽离我老家那个村子只有三四十里地,我却是十二岁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那年暑假,母亲特许我去海边另一个乡镇走亲戚,说那里有个堂伯家,有一帮弟弟妹妹可以一起玩耍。到了那里,见同样是乡下,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很失望,堂妺安慰我说:“大哥,明天我带你去小上海玩。”上海,我听说过的,远吗?她说不远,我们蹬自行车去,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很好奇,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我们去了“小上海”。其实,这里是上海农场总部所在地的一个小镇——四岔河。不同的是,这里到处是上海人,商店里卖的物品几乎都是上海产品,着实令人大开眼界。更难得的是,我们当地紧俏得要命,凭计划供应票都无法买到的中华牙膏、飞马牌香烟,“小上海”的百货公司里竟然敞开供应。

  堂伯是位见多识广的下放干部,他给我讲述了这里怎么会飞出个“小上海”来的。解放初期,陈毅元帅主政大上海,大刀阔斧整肃社会治安,可运动过后一大批地痞、妓女、小偷没处安放,他与江苏协商后并报中央华东局批准,在苏北划了这么一块土地供上海使用,名为“农垦局”,实为关押犯人和社会闲人的劳改农场。到1956年,这里正式更名为国营上海农场,受上海市公安局领导,是上海市罪犯改造教育的主要场所,被公安部列为全国大型劳改单位。直到1964年,这里才停止收罪犯,作为安置刑满释放留场就业人员的场所。

  上海农场东濒黄海,西与我们家乡的县境接壤。建场之初,这里是荒芜人烟的沿海滩涂,芦柴比人高,茅草齐膝盖,几十里难见一户人家,无需高墙电网,犯人也逃脫不了,因为方向难辨,即便逃跑也会饿死在茫茫滩涂上。战争年代,陈毅领导的新四军驻扎过这里,选这里做劳改农场,真可谓独具匠心。

  雅号为“小上海”又称“北上海”的上海农场,说白了,当年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虽与我县毗邻,但人们听说这里是关押劳改犯的地方,个个避之不及。不过,这里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坊间传闻,我县少数接济过这里落魄之人的乡民,后来都得到了好的报应,一时成为美谈。

  那年秋天,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刑满释放,在芦苇荡里转了两天,好不容易摸到农场总部的四岔河小街上。他很饿,也急于想回家,可身无分文。这时,一个在四岔河踏二轮车送客的当地土著见他可怜,递给他一只黄烧饼,没想到这人吃完后竟央求车夫送他去上海。车夫说,你不会是想谋财害命吧?汉子说,你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辆破车,我就是抢过来也不会骑呀,放心,你送我回家,我亏待不了你。

  车夫决定赌一把,驮着那汉子一路往南走。颠颠簸簸,风餐露宿,跨河过江,历经八天时间,终于到了大上海。迈进这汉子的家,车夫一看那阵势才明白,此人是个大资本家。好吃好住款待了一周,车夫要求回家,那老板便举办了一个送别宴会,当场赠送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给车夫,说是让他回苏北老家砌几间像样的房子。老板的大妻小妾有三个,陪饭时说了许多感恩的话,老板却对她们说,别来虚的,这位苏北兄弟救了我的命,你们也得有所表示。三个婆娘蛮听话的,个个当场摘下手指上的金戒子送给车夫。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里一下子来了六千名“阿拉上海宁”,直到十年文革结束,来过这里的知青多达八万余众。据我所知,当地土著对这些知青并无好感。因为他们不同于劳改犯,有一定的自由度,动不动就装上一拖拉机男男女女到我们县城玩。这些人剃着男不男女不女的“叔叔阿姨头”,穿着飘飘荡荡的喇叭裤,且拉拉扯扯不拘小节,引得当地小青年跟着学时尚,着实让家长们揪心不己。

  为防止“传染”,单位经常进行警示教育。记得我在七十年代中期参加工作时,单位领导传达主管部门会议精神,其中讲到,一位刚从部队转业的分管领导在大会上发火了,说,我以后到基层检查工作,将随身携带一把剪刀,发现哪个职工学上海知青留长发、穿喇叭裤,妈拉逼滴,我会当场替他剪掉!

  “小上海”虽不过两三个乡镇大的地盘,但行政级别甚高,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县处级建置,甚至更高。七十年代,坊间有传闻,说某日我们的县委书记去上海农场,接待的干部竟躺在大班椅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爱理不理。传说这位是王洪文的一个小兄弟。老百姓传得有鼻有眼,究竟真假,谁也没考证过。

  上海农场几乎是封闭式的,又在海边滩涂,八万知青在那里劳动、生活,究竟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大贡献,外人没法知道。倒是他们回城的那一年,我的舅妈混进农场大田铲猪草,检回来五六只很好看的搪瓷餐具,上边嵌有上海农场某大队字样,说是知青回城欢天喜地,不需要的东西,扔得遍地都是。

  知青回城后,这里好像又恢复了劳改农场功能。我记得1983年“严打”的时候,经常有成串的囚车从我们县城呼啸而过。警车开道、断后,中间是一辆辆大客车,车内一个个小光头朝窗外东张西望,凭添了小城里一道风景。那时我们好害怕,来了这么多上海赤佬,千万别遛出来危害我们当地人啊。

  2009年,上海农场进行体制改革,由光明食品集团管理,实施企业化经营,推广现代化农业,农场职工在这里种粮、养猪、养鱼、养禽,使它成了上海市主副食供应的重要基地。这几句话虽是农场网页上介绍的,但现在我们老家市场上的无公害“农场大米”确实很抢手。有大上海做后盾,估计是发展得很好。

  近几年来,“接轨大上海,融入长三角”,成了一句时髦话,谁都想与上海“沾亲带故”。我们县到处打出“湿地之都,上海飞地”的牌子招商引资,据说效果颇佳。今非夕比,家乡人现在和上海人黏得很近了,积极协助上海方面,办了一个颇有规模的“上海知青纪念馆”,并为之写小说讴歌,印杂志宣传,还协助拍摄了《北上海》电影,声势造得轰轰烈烈,仿佛恨不得上央视做广告——上海是俺亲大哥!

  我在苏北生活了几十年,深知家乡“江北人”与该农场“阿拉上海人”,历史上交往并不是很多,甚至对他们还有几分不爽和心理防范,故每看到现在“亲如一家”的举措和宣传,都觉得挺好笑。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此一时彼一时,猪八戒是赤佬,朱洪武是本家,聪明人大概就该这样。

  小上海是大上海放出的卫星,卫星周边地区借光发热无错,但记住过去真实历史轨迹,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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